【露中】雪(番外)
01
自1991以后，王耀很少想到过去的那个人。
就像两个一直很好的朋友知己突然断交，你也很难在今后忙碌的生活想起他。
王耀有许多别的事要做，他连翻看回忆的机会都没有。
伊万本应该像之前王耀遇见过无数人一样，在过去里等待着被他彻底遗忘。
可惜伊万相似的轮廓总在他眼前晃，忘却就成了奢求。
王耀很清楚的知道，现在的伊万和过去他熟悉的那个人的不一样。
他的老师很少笑，总是严肃认真模样，眼里跃动着坚定的信仰。
其实他们也很相像，都会准备出一件风衣给他，都会对他说着承诺的话。
王耀有时候还会因为同样的面容恍惚，只是他发呆时照常的谈话，一样坚定的眼神，没能让察觉出来他在发呆。
从前会提醒他注意听讲，不要走神的伊万，早已不在眼前了。
王耀习惯把所有事埋在心底，他控制脸上的表情控制得得心应手。
如果感情可以轻易控制得一点不露就好了，王耀也省的被阿尔明里暗地里嘲讽这么多年。
02
早在1991年之前，伊万就已经死了。
1991年和王耀见过之后的12月份，他的躯壳也跟着消散，又在莫斯科重铸成了紫眼睛的伊万。
他的灵魂被困在了莫斯科，他曾想一生为之停留的地方。
伊万的灵魂被信仰和混杂的东西压住，他不会飘，不得不走着去每一个想去的角落。
伊万一步一步走着，他难得不用想什么信仰，什么斗争。一步一步走的缓慢，仿佛在和他的学生散步一样走的缓慢。
越过眼前长长的青色台阶，经过了一颗又一颗银白的树，是他过去的住所。
房间里面没点灯，灰暗笼罩，他进去时候带进一阵风，门口带纸条的风铃叮当作响。
他的屋子和平常人也没有什么两样。
屋子里的一切都很整齐，桌上文件摞好分类，照片被摩挲的模糊，依稀看的见是一个黑头发的人影，一切都还是原样。
只是角落里褶皱的纸上，悄悄落了一层薄薄的灰。
03
纸被细心的摊开叠好，又满是褶皱和灰。上面是中文，字迹并不好看，不过能看出写的很用心，是诗经中的诗。一行又一行，很杂乱无序，透露主人的犹豫挣扎。
别的字深深浅浅，唯有王耀这两个字写的最认真，一字一顿，仿佛刻在心里难以忘却的深刻烙印。
风铃不再叮当作响。
”昔我往矣，杨柳依依。”
王耀抬着头，两人漫步在河边。他捧着手里的诗经，笑着对伊万说出了这句话。
伊万中文不是很好，古文更是听不太懂，他明白杨柳是什么，却不太了解这句诗的意思。
只是王耀说那句话的时候，伊万瞳孔里的倒影分外好看。
伊万本想追问，王耀随即笑了笑，摸着书上的字，摇着头对他说，“没什么，老师，只不过是这里的一句诗而已。”
这句诗是他第一次听到王耀说，也是最后一次。
那句话后来在王耀临行回国前，他让王耀把它写在王耀送他的风铃上。
王耀没肯动笔，淡淡的笑，留给伊万的风铃上系着一张空白的纸条。
伊万不知怎的也不想去查，只是要下了那本诗经，王耀在这里留下的，只有这些了。
他后来和王耀闹僵的时候，总克制不住的想起那天柔和的风，远处传来姑娘的歌声。
伊万一点一点学古汉语，写诗经上的句子，却再也没能找到那句回忆里的诗。
于是无数个难眠的深夜，伊万索性开始学着用不通的语言自己写诗。
伊万总写不好，就把它们都揉成一团，第二天白天醒来再平整的铺好展开，堆在角落。一年又一年，知道堆积的纸成山。
没有一封发给远方。
04
又是一年平安夜，伊万去机场散步，碰到王耀，和他一起走在莫斯科的街上。
两个人并肩走着，雪花透过伊万身体，片片落在王耀身上，王耀一个人白了头。
王耀在莫斯科的这片土地上是走得不快，总像在等着谁。可惜他要等的人一次都没在梦里看过他。
伊万和王耀走着，没有什么交谈，就像从前那样。
王耀回到住所，模模糊糊的睡着，窗忘了关。
伊万不知怎的听到了他学生隐秘的呼唤，他所以愿意为此一个人入梦来。
桌上房间的照片，日期还停留在那年。
他临走给王耀关了窗，风雪再不能裹着冷意袭来。
伊万因着王耀和自己的执念而来，也因此再不能离开这片土地。
王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，他带上围巾出了门，穿着来时的风衣出了门。
周围平安夜商店门口的五颜六色的彩灯亮着，便利店霓虹灯闪烁。
王耀站在路灯下面。
（伊万站在王耀旁边。）
他在雪里闭着眼仰面，灯光晃的他忍不住落泪。微风吹过，一片雪花打着转，飘落在王耀唇上。
（他在雪里低头，微风吹过，灯光，雪花透过他身体，飘落在王耀唇上。）
他的初吻，最终给了他消散在风里的不可言说的爱人。
（他的初吻，最终给了他近在咫尺，却无法触碰的爱人。）
评论